立陶宛,第一个脱离苏联的“加盟国”

一名立陶宛女模特。立陶宛人是立陶宛的主体民族,约占总人口85%,属于波罗的海人的一支

有这样一个欧洲国家,它的人口仅280万(低于北京朝阳区)领土面积只有6.5万平方公里(低于重庆),GDP约540亿美元(低于广东珠海市),人均GDP约1.9万美元(约中国1.7倍),无论从哪方面,都是一个实打实的小国。

2018年,立陶宛庆祝建军一百周年阅兵

但你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家伙”却常年与一个“大块头”叫板。

这个小家伙的名字叫作立陶宛(Lithuania),可能是一个你听都没听过的国家;但这个大块头的名字,你一定耳熟能详,那就是“欧洲第一军事大国”、“世界上最大的国家”——俄罗斯(Russia)。

2015年,俄罗斯庆祝卫国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仪式上的女兵方阵

立陶宛和俄罗斯的这段爱恨情仇故事,说来可是有点来头了。立陶宛在历史上曾经长期被俄罗斯统治,一度是俄罗斯的一部分,而几乎每一个立陶宛人都对俄罗斯深恶痛绝,哪怕是在苏联时期(立陶宛曾是苏联加盟国之一),立陶宛人都毫不保留地表示这种“厌恶”。

深绿色地区就是立陶宛

曾经在苏联有个段子——“要想让美国人停止辱骂俄罗斯人,我们可以通过外交手段;但如果要想让立陶宛人停止辱骂俄罗斯人,我们得立法禁止,必要时得写入宪法”。

1990年3月,立陶宛宣布脱离苏联独立,当即被苏联中央认定为“非法叛乱”,苏军入驻维稳,并与市民发生冲突

而最能反映立陶宛对俄罗斯态度(苏联和俄罗斯是两个概念,但立陶宛人认为是一个东西)的事件,莫过于苏联解体,这场被普京称为“20世纪地缘政治上的最大灾难”的惊天巨变。

1999年,戈尔巴乔夫在妻子的葬礼上掩面哭泣

1990年初,尽管行将就木的苏联已经奄奄一息,但在很大程度上依旧能够维持对加盟国的政治控制,莫斯科的命令虽然如同废纸,但还没有人敢在明面上驳斥苏共中央和戈尔巴乔夫的权威。

苏联由15个加盟共和国组成,领土面积超过2240万平方公里

然而,1990年3月11日立陶宛却第一个公开宣布“独立”,虽然立陶宛尝试强行独立的企图最后失败,但这次“独立事件”却毫不留情地打了苏联一记响耳光,此后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又一个的加盟国宣布独立,一发不可收拾。

立陶宛面对西方记者的镜头打出的标语——“苏联军队撤离立陶宛”

当然了,苏联解体的原因深刻而复杂,涉及到政治、经济、社会的方方面面,与此相关的资料汗牛充栋,咱不细说,这也并不是说苏联解体是因为立陶宛,但是立陶宛的“离经叛道”在当时却真的非常“大胆”,足见立陶宛人对苏联和俄罗斯的厌恶与痛恨。

波罗的海地区示意图,其中波罗的海三国指的是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

有一个德国记者曾经开玩笑一般地说——“在这个世界上,如果非要找一个最讨厌俄罗斯的国家,那很可能不是乌克兰,也不是美国,而是立陶宛”。自1991年独立以来,立陶宛先后加入欧盟、北约,还和美国眉来眼去,而这一切都是在俄罗斯的家门口发生的。

立陶宛的篮球非常强劲,甚至一度是世界第二的水平,仅次于美国

事实上,立陶宛所在的波罗的海地区(Baltic Sea)都普遍反俄。

2014年,美军以及北约其他各国军队在立陶宛举行军演(假想敌为俄罗斯)

波海地区地理条件好,自古就是被欧洲各大国抢来抢去的地区,夹在德、波和俄中间,又面向北欧,是俄罗斯的“欧洲窗口”,也是德国的“东方海岸”,一个要西进(俄罗斯),一个要东扩(德国),而它好死不死就在中间,这样的地方不用说,当然是兵家必争。

立陶宛首都纽尔维斯

立陶宛曾经长期是俄罗斯的藩属地,但这里的人也长期反俄。我们不禁要问,蚍蜉撼大树、鸡蛋碰石头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是谁给了立陶宛勇气?

下面我们就来聊聊立陶宛,以及从历史寻觅它如此憎恨俄罗斯的来龙去脉。

立陶宛和俄罗斯的“爱恨情仇”

你别看现在立陶宛不过是个弹丸小国,然而人家历史上也是“阔绰”过的。

波罗的海人,是波罗的海地区民族的统称,人口大约超过700万

波罗的海地区的民族,被统称为“波罗的海人”,现在一般认为,古普鲁士人就是波罗的海人的一支,没错,那个统一德国的普鲁士人一开始居然都不是日耳曼人。4世纪的时候,正值欧洲民族大迁徙,逐渐形成了斯拉夫人、日耳曼人以及拉丁人三大族群,而且相互攻伐。

黑色部分为南斯拉夫人,深绿色为东斯拉夫人,浅绿色为西斯拉夫人和中斯拉夫人

不管外面打得如何热火朝天,波罗的海人一直是自己玩自己的,夹在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中间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独善其身。但好景不长,12世纪,来自日耳曼地区的贵族开始侵入波罗的海这块“蛮荒之地”,在顽强抵抗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统一的立陶宛民族。

13世纪,波罗的海地区的民族分布,其中最强大的是立陶宛人

神圣罗马帝国和拜占庭帝国、伊斯兰文明之间的争斗,很快波及了充当中间缓冲区的波罗的海地区。13世纪十字军东征结束后,之前驻扎在耶路撒冷的条顿骑士团无家可归,又打不过欧洲的封建王公,于是就挑软柿子捏,入侵了当时“三不管”的普鲁士地区。

条顿骑士团是十字军在东征过程中,由德意志贵族骑士在今天的以色列地区建立

但普鲁士人不是吃素的,他们相当强悍,打得此前大败阿拉伯人的条顿骑士团怀疑人生,没奈何,这些骑士邀请波兰共分波罗的海,靠着外援的帮助,1224年条顿骑士团国建立。结果您猜怎么着?这帮骑士不守信誉,拿下普鲁士后,转头就打向波兰和立陶宛。

1300年,条顿骑士团国鼎盛时期版图(蓝色部分)

咱们都知道中国历史上的“合纵连横”以及“政治联姻”,而欧洲也差不多,当时拿下普鲁士的条顿骑士团非常强大,光靠立陶宛或者波兰都难以抵御。

鼎盛时期的立陶宛—波兰大公国版图

于是乎,1385年立陶宛国王和波兰女王成婚,签订合并两国的《克雷沃条约》。成了,立陶宛和波兰此前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国家,居然为了抵抗共同的敌人成了一个国家,史称“立陶宛—波兰大公国”。在这个过程中,立陶宛人皈依了波兰人带来的天主教,成为了“欧洲天主教的北境”。

立陶宛纽尔维思的一处天主教堂

合并之后的立波联邦实力大增,誓要和条顿骑士决一死战,1410年双方在格伦瓦尔德开战,战争机器一开动,条顿骑士团便招架不住了,大败于立波联邦。此后,由于高昂的战争赔款,条顿骑士对普鲁士课以重税,引发了普鲁士人大规模的起义。

欧洲画家笔下的格伦瓦尔德之战

立波联邦一看,机会又来了,当即宣布支持普鲁士人。

并因此和条顿骑士又打了一场13年的战争,家底薄的条顿骑士耗不起,终于嚣张了2个世纪的条顿骑士退出了历史舞台。而踩着条顿骑士前进的立波联邦,逐渐强盛,并且继续扩张,占领了大量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土地,成了当时东欧最大的国家,面积高达120万平方公里。

立陶宛人

成了东欧一霸的立波联邦,却也有自己的问题,那就是波兰愈来愈富,而立陶宛愈来愈边缘化。进入15世纪,暗流涌动之中,东方的俄罗斯人正悄然崛起。

俄罗斯画家笔下的蒙古人入侵俄罗斯画作

14世纪,俄罗斯人正饱受蒙古铁骑的蹂躏,被俄罗斯人认为是“俄罗斯民族最黑暗的历史岁月”,蒙古人强征暴敛、烧杀抢掠的行径激发了俄罗斯人的民族反抗意识。而15世纪,随着蒙古人的衰落,俄罗斯人开始反抗,1480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带领俄罗斯人取得独立。

俄罗斯影视作品中的“伊凡三世”形象(右),伊凡三世是领导俄罗斯击退蒙古人取得独立的第一人

独立之后的俄罗斯,在极短时间内迅速崛起,并且开始扩张,到16世纪已经成了东欧数一数二的大公国(莫斯科公国)。这引起了立波联邦的深深忧虑,特别是立陶宛人,因为俄罗斯主要的攻略对象不是波兰,而是立陶宛控制下的波罗的海,由此俄波百年纠纷自此开始。

俄罗斯女模特“小龙女”手持AKM步枪拍照

1558-1583年,俄罗斯和立陶宛为了争夺波罗的海沿岸的利沃尼亚公国,整整打了25年,打得立陶宛是一片萧条,大量人口死亡,无数的城市毁于一旦,也结下了立陶宛人和俄罗斯人之间深深的一道梁子,堪称血海深仇。

16世纪的东欧形势图

为了应对更强大的敌人,1569年立陶宛大公和波兰国王决定将此前那个松散的政治联邦变为实打实的统一王国,于是以波兰为主导的波兰—立陶宛王国建立。这招一开始确实有用,俄罗斯人的进攻很快被瓦解,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和平。

三十年战争,是一场由神圣罗马帝国内乱而扩展为全欧洲范围内的战争

但历史总是无法预测的,1618年神圣罗马帝国爆发内乱,紧接着引发了欧洲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全面战争——三十年战争,本来立陶宛挺无辜的,他们并不是日耳曼人,但因为都是天主教国家,于是友情站街(名义上支持神罗的哈布斯堡王朝),结果押错宝了,哈布斯堡输了,还输得很难看。

立陶宛首都纽尔维斯

连带着,立陶宛也成了战败国,北方的战胜国瑞典和东方的俄罗斯,一个南下,一个西进,立波联邦开始瓦解,立陶宛再次沦为被抢来抢去、身不由己的“小家伙”,命运又不在它自己的手里。

彼得大帝,俄罗斯帝国的建立者,俄罗斯的第一位沙皇

1721年,彼得一世建立俄罗斯帝国,并自号“沙皇”,在打败瑞典(大北方战争)之后,俄罗斯成为了中东欧洲的第一大国。与此同时,南方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也逐渐崛起,西边的普鲁士入主德意志,实力也渐渐强大。

1772年,俄罗斯、奥地利、普鲁士瓜分波兰,顺带割走了立陶宛的大量土地,总计21万平方公里,“落后就要挨打”的真理再次显现。立陶宛也就由一个欧洲大国,变成了一个欧洲小国,连今天白俄罗斯的首都明斯克之前都是立陶宛的土地。

立陶宛士兵

此后,立波联邦就成了一个谁都能来捏一捏的软柿子,1793年俄普再次瓜分波兰,又割走了31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立陶宛和波兰的领土都大大缩水,立陶宛尤为严重,并且沦为俄罗斯的附属。1795年,俄、普、奥再再再瓜分波兰(含立陶宛),自此三次瓜分完成,立陶宛成了今天的那个小不点。

波兰画家名作《波尼亚》,黑发女孩象征波兰,金发女孩象征立陶宛,周边的男性象征俄、普、奥

这对难兄难弟,都对俄罗斯以及德国恨得深入骨髓,但对俄罗斯的恨更为深刻,因为德国更多只是领土的占领,而俄罗斯则是直接将立陶宛视作俄罗斯帝国的一部分,文化、经济入侵尤为严重。因此,立陶宛人从1831-1864年一直在起义。

1904年,日军在中国东北的一处炮兵阵地

事实上,波罗的海三国文化、语言差异都很大,被俄罗斯征服之后,也只是委托给当地的日耳曼贵族统治,这种被异族凌驾的屈辱激起了民族自尊的反抗。1904年,日俄战争结束,俄罗斯败于日本,迅速走向衰落,对立陶宛的控制也大不如前,这让立陶宛人又看到了独立的希望。

一战时期,驻扎在立陶宛的俄军士兵

一战爆发后,德国人占领了立陶宛,而一战结束后,趁着俄国爆发十月革命的空隙,1918年立陶宛宣布独立,过上了一段短暂的美好时光。然而等到苏俄缓过劲来,1919年立陶宛又被纳入苏俄版图,立陶宛和白俄罗斯合并成立苏维埃共和国。

立陶宛士兵

1922年苏联成立,立陶宛仍保持名义上的独立。但这种被呼来唤去、身不由己的感觉当然很不好受,但是弱小的立陶宛人有没有办法反抗俄罗斯,因此渐渐地,立陶宛甚至出现了亲德的倾向,因为当时能帮他们的只有德国人。

苏联和德国签署《苏德互不侵犯条约》

但是德国人当然也不会在乎立陶宛的感觉,他们另有算盘,1939年法西斯主义的阴云密布欧洲大陆,而德国却主动和苏联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立陶宛人看到这里,心都凉了半截。1940年,由于害怕波罗的海倒向德国,成为入侵苏联西北的基地,苏联借口“士兵失踪”直接出兵占领了波罗的海地区。

1940年,苏军入侵波罗的海地区

日本直呼内行。

占领之后,苏联开始实行“俄化”政策,将大量俄罗斯族移民波罗的海三国,俄罗斯族的人口比例上升至30%,并将立陶宛人、拉脱维亚人以及爱沙尼亚人迁去西伯利亚和中亚,同时推广俄语教育,俄罗斯人很快掌握了波罗的海三国的经济命脉。

1941年,立陶宛的妇女款待入侵苏联的德军

国仇家恨,加上历史仇恨,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之后,立陶宛人最先倒向德军,不止箪食壶浆,送吃送喝,更有甚者直接加入了德军同苏军作战。而德国人比俄罗斯人更狠,他们吸纳了大量波罗的海三国的士兵,但却把他们当作“炮灰”,甚至让他们直接和苏军的装甲部队作战,步兵打坦克。

爱沙尼亚电影《1944》,讲述了分别加入德军和苏军的爱沙尼亚人之间的故事

苏联当然也是,于是二战苏德战场上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都是立陶宛人,甚至是一个村庄的小伙子,但是却穿着不同的军装互相作战。

立陶宛士兵

1944年,德国败局已定,苏联重新占领波罗的海三国,为了报复“叛变行为”,苏联采取了更为严苛的“俄化政策”,并直接将立陶宛、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纳入苏联。

1970年,爱沙尼亚的一处游艇港口

二战结束后,波罗的海三国由于背靠海洋,加上苏联中央的财政支持,一度成为苏联境内人均GDP、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地区,非常的富裕。但是苏联把波罗的海三国养得“白白胖胖”,不是为了补偿,而是为了“拉平”,大量产自那里的商品以及税收被调拨去了落后的地区。

1986年,戈尔巴乔夫会见美国总统里根

长此以往,产生了更为严峻的不平衡感以及仇恨。

1985年戈尔巴乔夫上台,推行所谓“民主化改革”,苏联一夜之间走向了风雨飘摇。而在戈尔巴乔夫的默许之下,立陶宛出现了非常多的“民间独立组织”,并且鼓动了其他两个波罗的海国家,1989年的波罗的海“人墙运动”,极大震撼了世界。

1989年8月23日,波罗的海三国民众发动史无前例的“人墙运动”,200多万人手拉手15分钟,表示脱苏独立的意愿

1990年3月,波罗的海三国中最激进的立陶宛宣布脱离苏联,随后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立刻响应,1991年12月苏联解体,立陶宛正式独立。

立陶宛发动的“波罗的海人墙运动”

立陶宛的“民族主义”

苏联还在的时候,立陶宛可以拿苏联大作文章,博取西方同情;苏联没了,独立之后的立陶宛,带着其他两个小兄弟,又开始拿俄罗斯做文章了。

立陶宛的篮球球迷

而独立之后,立陶宛也经历了“休克疗法”的阶段,同时激进排俄的战略,让大量俄罗斯人建立的企业被政府收回,导致了经济的大退步,但为了掩饰这一切,立陶宛采取了“反俄”战略以拉拢西方支持,具体表现为——

俄罗斯联邦首任总统叶利钦

“俄罗斯支持什么,我就反对什么;俄罗斯不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俄罗斯总统普京和一名俄军士兵握手

但是,排俄的结果是西方资本的长驱直入,立陶宛和其他两个小兄弟沦为了西欧资本的附属,在俄罗斯家门口,立陶宛加入了美国主导的北约,加入了德法主导的欧盟,小国的无奈就在于要成为大国斗争的工具,立陶宛当然明白这一切。

波罗的海三国和乌克兰召开的会议

现在,立陶宛对俄罗斯的记恨已经扩展成了对苏联乃至红色政权的彻底否定,2021年5月,立陶宛议会甚至无中生有地炮制出了污蔑中国(涉及新疆、台湾)的议案,还声称要退出中国和中东欧地区的合作项目。除此之外,和俄罗斯也是常年不对付,不止大搞北约军演,而且还时不时地驱逐俄罗斯的外交官。

德国总理默克尔和俄罗斯总统普京会见

然而,国际局势的扑朔迷离,更让立陶宛人恐慌不已,从历史上的任人宰割,到现如今的左右逢源。立陶宛的未来在哪里?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